繼上篇文章談論我在疫情全球傳播前期收到的一些觀點之類後,我又陸續見了更多的消息,更是見證了諸多神話的破滅。神話的破滅,我是有所預期且喜聞樂見的。但沒料到它居然來得這麼快,而且是以這樣一種形式。
借用阿神國的神棍慣用的說法:我不願意這些事情在互聯網上消散,所以一定要將其記錄下來,哪怕會招致我個人的災禍。
本文框架搭於3月13日,且大部分內容當日已經寫就。但由於種種因素,拖到28日纔最終寫完,順便加了最後一節。回過頭來看,感覺自己的預測沒有出偏差,所以就繼續沿用原始的寫作時間。
看笑話與慢響應
疫情首先爆發在中國,所以各國首先是以看笑話的心態來報導和評論它的。更有甚者,一邊封鎖中國飛去的飛機,一邊對民衆宣傳其和流感差不多。
然而這樣的小打小鬧的所謂關注畢竟是不夠的,各國逐漸開始了國內的人傳人。和武漢一樣,傳播一旦開始,這種小打小鬧的處置根本不夠力度,所以更多的傳播便是順理成章。
然後事情的走向就迷幻了起來,多國(還都是發達國家)的做法都透露着一種幼稚。而其中最共通的,就是檢測力度不足,以及處理能力不足。
日本對遊輪的處置先是以本國(在陸)人民爲唯一注意,完全不考慮遊輪上乘客/乘務的生死;然後(在14天滿)則是完全不考慮本國人民,任由潛在感染源活動。然後就是檢測力度的底下。所以雖然日本至今的確診數量增長並不快,但該數據有多少水分實在成疑。
南韓政府倒是着實下了不少功夫去追蹤病例,但由於那個倒楣的新天地教會,成百上千人因此而感染。當然,現下情況似乎得到了控制,感染人數上升大爲減緩。
歐洲諸國也毫不例外,本身全是輸入性病例,但由於拖沓散漫的處置,到現在反而成了除中國和伊朗外最大的災區——南韓的情況可以被認爲已經接近處於控制之下,增速已經放到很緩。意大利雖然數據上情況最嚴重,但也是反應最激烈的,而且措施採取也是最下工夫的——雖然好像很大規模白忙活了。
伊朗也是莫名其妙,不知爲何疫情在短時間內迅速爆發,而且政府多人被感染。當然,時至今日,伊朗政府並非是唯一的政府官員被感染的地區,甚至不一定是政府官員感染最嚴重的。
英國
由於我目前人在英國,所以觀察得最多的就是英國的狀況。當然,如果你說蘇格蘭不算英國,那我也無話可說。
最初是在英國本土沒有病例(及只有輸入病例)時,英國撤僑的控制就十分詭異。第一次醫務人員全副武裝,但有人拍到汽車司機沒戴口罩,而且部分警衛人員也沒戴口罩。第二次醫務人員稍微散漫了一些,但司機依然老問題。不過好在這兩批僑民似乎沒出什麼問題,事情也就見見過去了。
然後就到了英國出現人傳人案例。首先是英國政府和NHS對本次疫情的宣傳,僅侷限於咳嗽噴嚏要用紙捂住,要勤洗手(用肥皂)。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,尤其是完全沒有提到無症狀者也能傳播,以及對此的相關防範。而口罩,那是啥?
其次是對風險區域劃分,列表始終慢一拍。而對入境旅客的檢查,直到兩天前依然有報導說入境完全沒有檢查,甚至都沒有提醒要自我隔離——哪怕是來自早已被列入一級區域的意大利。我這兩天沒看到這種消息了,不知道是依然如此,還是已經解決,或者是……哦,對不起,發達民主自由的資本主義國家沒有言論控制。
而對病患的測試,英國開始響應還是比較早的,但越到最近越是顯現出問題。首先是測試對象,長期主要針對有相關地區旅行史或有病患接觸者,對於其他人的測試雖說不是沒有,但從事後來看並不多。除此以外,每日的測試數量也是一個大問題。我雖然不知國內每日測試多少,但我看到了南韓的數據,每天一萬乃至更多。而英國?一千左右,最多一天兩千多一點。
在和人民直接相關的部分,英國政府則是堅決貫徹隱私保護——絕不告訴公衆哪裏有感染,最多告訴你到行政大區(比市高一級)。而通知對象?僅有「密切接觸者」,但完全無法保證通知到每一個人——早期政府還說有多少人通知到,大概多少人沒通知到(比例大概五五開吧),現在乾脆完全不說了。
最神奇的是,昨日(3月12日)COBRA會議以後,英國乾脆直接宣佈輕症人員在家自己隔離,不到重症別打111(衛生電話)。除了繼續宣佈匪夷所思的不會要求停課,不會要求各種限制以外,更是赤裸裸地宣佈:目的就是讓大多數(60%)人感染,形成羣體免疫力——換言之,讓自然選擇發揮作用。
民衆、洗腦和反洗腦
前面說了英國政府的種種行徑,接下來就是民衆和民衆接收到的其他信息了。
首先是我直接和人交流得到的信息。其中最主要的一份是上週四桌遊活動上得到的印象。桌遊的前組織者由於最近會比較忙,打算在那之後不再組織桌遊活動了。而由於我是rep,所以大家問我打不打算組織。於是我說,我覺得本週(3月9日到15日)應該是轉入嚴重前的最後一週,而再往下就完全不再合適組織桌遊活動了。各種同學對此表示很是詫異,紛紛表示不太信;而有英國同學認爲英國目前已經採取措施了,應該不會這樣的吧。
另一印象來自我的導師。他本人自認是相對左翼的,平時也主要是看《衛報》之類的報紙,而且很大年紀,見得多了。然而他對於英國不支持使用口罩一事有辯駁,認爲是由於口罩不夠,需要優先供給醫務人員,所以政府/NHS不支持人們使用口罩防禦。如果該推論成立,這種事情放在中國語境下,就是標準的政府欺瞞民衆。而看他平靜的語氣,似乎對此絲毫不以爲意,也不知是因爲覺得就該是如此,還是因爲看太多厭倦了。
而我導師方面另有一個比較奇妙的認知,那就是封城難以做到。他的理念是無論使用多少警力去控制去保證人們在家待着,都會有漏網之魚——就算是東德那麼嚴密的羅查,也沒有做到。然而我卻是有印象,國內並不是直接依靠警方,而是首先依靠各社區、街道執行宣傳說服,之後以社區爲第一道關卡。雖然嚴格說起來,這種方案可能略微有些違法,畢竟社區沒有執法權,理論上是不能「強制」人們在家的;但畢竟多數社區實際上沒有真正去執法,所以實踐上並不一定需要做到違法這個地步來完成。當然,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宣傳能起效以及道德/面子可以對人形成一定約束。不過在這裏我想說的,則是思維上的事情:我的英國導師完全想不到/沒想到居然有機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該需求下警察的部分職能。當然,他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——英國沒有中國意義上的「小區」,社區辦/街道辦是不存在的東西。
前面簡單提到,我沒有看到英國政府方面發佈任何關於潛伏期傳播的信息。這個結論不僅僅是我沒有「收到」,更是我沒有「搜到」——我嘗試以潛伏期傳播爲關鍵詞搜索,完全沒有找到相關消息。英國政府的網站上完全沒看到,NHS的網站上也沒有。當然,不排除是我關鍵詞沒用好,也希望哪位碰巧知道的告訴我一下。
而在國內的人可能聽過國外很多地方人對戴口罩一事很有牴觸,甚至言行激烈。歧視一事我不好說,但牴觸之事在愛丁堡至少是真實存在的。人們沐浴在英國(還有美國,都是英語)的宣傳中,似乎覺得該病毒完全不用擔心,只要按政府說的(洗手)做就行了。學校的各項設施依然在運轉,直到今天(週五)——在16:45時,學校發了通知,說下週開始轉爲在線授課,下下週完全轉爲在線。然而這些仍然侷限於「授課」,其他部分並未如此。
與此相應的則是我們學院(School)內的通知,在本週早些時候就已經提到未來可能會轉爲遠程辦公,要各位教職工、博士等學生做好準備,而且提到了電腦等設備搬運至各人家中的可行性和操作方案。我並不知道其他學院是如何說的,但看起來我們學院對此的響應還是比較早的。在學院的「雜談」性郵件列表中,也有人在討論本次事件,並且給出了許多比較認真總結的數據和結論(他人的文章)——其主基調是批評英國政府,要求儘快(立即)執行封城之類的舉措。其中不乏有人給出了我校醫學院教授的看法,以及其他類似人的看法。然而,這些也只是說說,似乎英國政府的決策層完全看不到這些。而且由於我們在蘇格蘭,情況稍微好一些,所以人們的緊迫感並沒有那麼強。
蘇格蘭政府在其Twitter賬號上每日14點發佈當日疫情統計(測試X人、X人確診),而數據相對比較令人安心——至少相比英格蘭等地好。但我卻發現其下的評論或轉發數量很有限——數百到上千。而我在旁邊的Trending列表中看到一個叫``#COVID19-UK``的標籤,點開之後更是讓我疑惑——我看到的評論較多的推文,其下評論也只有數十個。雖然我並不常用Twitter,不知道其評論統計是評論數量還是線索數量,但就算是線索吧,每個線索算它10條評論(觀察了數個之後的統計結論),那也不過是數百的評論而已。這個數量在我看來可謂沒有意義,畢竟在我概念中,這種重大事件,評論和轉發怎麼也應該成千上萬。
來源爭端和轉移矛盾
疫情一開始,由於沒有「官方」機構命名,所以稱呼着實混亂了一番。而後來隨着時間推移,國內的稱呼基本定型爲「新(型)冠(狀病毒)肺炎」;外國非正式文本一般也這麼稱呼(novol coronavirus);而WHO也給了個COVID-19的名稱,在涉及較爲精確稱呼時基本以此爲主。
當然,這是疾病名稱。至於國際病毒分類委員會對病毒的定名(SARS-CoV-2)則比較少被提及——因素很多,當然最主要的應該還是:
1.對普通人來說,病毒名不如疾病名常提及; 2.不好記。
這個參考HIV和AIDS哪個常使用就可以理解了。
然而川皇卻是不遺餘力地掩蓋疫情,先是指責這是民主黨的陰謀,後來是指責中國信息不透明,沒有在疫情爆發以前預知到而提醒美國。最有意思的是在其他地方基本達成共識以後,他仍然拒絕使用任何的中性稱呼,而是持續不斷地明確指向性地稱其爲「武漢病毒」。
而中國方面也沒閒着,在不斷地追蹤疫情發展和病毒來源時,發現似乎最初懷疑的華南海鮮市場並非是「源頭」——許多早期病例並非和它相關,而且這些病例時間並不太能區分先後。不知是否和川皇持續這麼稱呼有關,中國方面也開始有人指稱病毒來源可能其實是美國,可能美國原來的那大規模流感中有一部分其實就是COVID-19云云。
病毒的源頭估計始終會是懸案了,畢竟早期病例要麼已經治好,要麼已經去世,很難再向前追查了。但至少,既然該病毒存在,那麼它早晚會進入人類種羣,進而爆發瘟疫,無非是一個時間問題。拿來源做文章,只能說明此人此組織有其他目的:要麼是在掩蓋已有的矛盾,要麼是在爲自己造勢。
無能、暴怒與歧視
在我看來,其他國家的人指責病毒來源於中國,和中國人指責病毒來源於武漢,和武漢人指責病毒來源於吃野味的人,都是一回事。我們都是在憤怒一個無法控制的事情,於是將矛頭隨意地指向一個似乎有罪的人羣。
在愛丁堡,情況稍微好點,歧視也不是很多,當然也不是沒有。我從最近很少出門了,出去也是一次購買一週以上的量。最近一次去採購戴了口罩,而收銀人員的臉色很不好看,而且似乎只對我這樣。據一同學說,他戴口罩走在路上(當然也是去採購)被人喊過什麼,但他沒聽清。
在網上,該事情似乎更嚴重。前面說到的那個Twitter標籤下,我當時看到有人(頭像+暱稱判斷是外國人)發推說「中國處理得好」云云,評論中四五個激烈言辭不斷指責「中國人導致了該疫病」之類的,而且完全不對如何防治進行討論,只是宣泄情緒。哦,對了,該推文在4小時內一共只收到了3條線索的評論。
經濟、政府和幽靈
雖然各國都不願意承認,但作爲常識,各國政府不肯進行封城或停工之類的舉措,其主要乃至唯一因素當然是因爲擔心影響經濟——不然難道是爲了人民健康,爲了減少感染和死亡?同樣地,一大批針對中國的文章,也是抓住影響經濟大書特書。不得不說,今年中國經濟又要崩潰了。
「在民主國家,影響經濟就會影響經濟數據,於是就會影響支持率。」嗯,簡單粗暴的邏輯。但持這種觀點的人,莫不是認爲各國人民都是金魚,會因爲本季度(甚至是本年)經濟數據而影響選票?如果是的話,那麼我猜你一定不支持民衆做主。
另一個視角則是由於影響經濟會影響稅收,影響稅收則政府開支入不敷出,甚至醫療投入都會後繼乏力。這個的確稍微講點理,但稍微動動腦子就會發現一個異常:爲什麼中國一個發展中國家幹得了,而這些發達國家幹不了?是中國的人均GDP高於他們,還是中國有其他優勢?
馬克思在一兩百年前就發現了,資本家通過剝削剩餘價值而進行資本的增殖;《21世紀資本論》同樣是證明了資本的增殖(速度)大大快於勞動的收入(速度)。換言之,影響經濟,實際上受到影響更大的是資本家而不是無產階級(哦,現在叫做下層和中產了);維護經濟,維護的自然也主要是資產階級的利益。套用某人的話說就是:勞動人民失去的僅僅是生命健康,資本家失去的可是寶貴的剩餘價值啊。
末
當然,可以預期的是,雖然我說這些神話破滅了,但這個破滅只是在那些可看盡九天三界之人的眼中。各神國並不會因此消逝,而且神國本身的實力與神格不會有大的改變。
諸神時代的末尾,各祭司在繼續宣揚着他們的神話;人間的黎明前,凡人仍然在奮力生存,但通天之塔已經有了雛形。
雜項趣事
前面說了不少沉重的內容,最後稍微說點略輕鬆的。國內經常看到說外國人囤衛生紙(廁紙),這的確符合我的觀察。但除此以外,還有其他的傾向。
在英國開始傳播的時候,超市中首先脫銷的是洗手液。而洗手液的脫銷是有明顯的層級:最便宜的(包括打折後便宜的;價格90p以下)賣完了,次便宜的(價格約90p-1.5鎊)賣完一半,而較貴的(價格約1.5鎊以上)則沒見到大規模購買。這是我在我附近的Tesco Metro和Superdrug的觀察結論,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符合。(哦,Lidl的相應東西由於性價比更高,早就賣完了。)另外,這些脫銷的洗手液似乎從來沒能補上貨——至少我之後再去Tesco的時候從來沒發現貨架上有貨。
幾乎同時(但稍微晚一兩日),消毒劑一類的東西也賣完了。其情況和洗手液類似,也是持續未見補上貨。當然,消毒劑本來的存貨量就小,大約也就一兩列的樣子,不像洗手液能有四五列。
之後過了數日,雞蛋開始脫銷。但和洗手液類似,雞蛋的脫銷也是分等級的。Tesco的情況極爲典型:The Happy Egg無人問津(1.5鎊4個),另一種有機蛋(1.9鎊4個)也無人問津,但其他雞蛋持續賣完。當然了,雞蛋沒幾天就補上貨了,最終情況比洗手液好一點。
和雞蛋幾乎同時的,麪粉脫銷了。Tesco的普通白麪粉多日都無貨,self-raising(自發)麪粉也剩下不多,但強筋粉賣得沒這麼兇殘——這和售價有關,畢竟普通白麪粉和self-raising賣60p一包(1.5kg),而強筋粉賣1鎊一包。Lidl的情況則有趣得多(所有麪粉都是45p一包1.5kg):先是非普通白麪粉賣完,過了幾天變成了普通白麪粉賣完其他的有貨。
在雞蛋開始脫銷的時候廁紙也在被大量購買,只不過還沒到脫銷的地步。之後幾天,廁紙開始脫銷,再過後稍微補上貨了,但沒有恢復到滿貨架的狀況。其實我是不太理解人們爲什麼要囤廁紙的,畢竟我要好幾周用完一捲,於是一大包(按12捲算)可以用上起碼四五個月,完全沒理由幾包幾包地囤啊——反正中間總要出來採購的,中間再買就是了。
您可以在Hypothesis上的該群組內進行評論,或使用下面的Disqus評論。